也更有力量。我心中早已干涸的河床竟然又复苏了,最开始只有小雨,是名副其实的无根之水,不知从何处来。
尚未留意的时候,已有了小溪。而当水流抚过空洞,抚过伤痕,抚平对立的沟壑,它就势不可挡。它终于是朝我袭来了,前兆的水雾密得像利剑,危险的气味已充斥我的鼻间。水雾贴合又凝在我的脸颊,我的耳根,我的皮肤,像死前的吻。
但我竟又胆大起来。
让我小心她?
她该小心我。
黄昏顷刻之间被乌云吞噬,远处灰蒙蒙中已有了浓浓的黑意。雨几乎是一瞬间就下来了,夜晚将夕阳最后的温存驱逐到天际,无声无息中,匆匆地绞杀殆尽,嗅不到一分温柔。雨声将我们隔绝在伞下,她脸的明暗取决于我:只要我一动,挡住光,她就湮没于傍晚的豪雨。
如果我想的话……
我将地灯的光源全让出来,几乎是侧着身子在吃饭了。切开又老又绵的薯饼,我问:“你能看清楚食物吗?”
“我在想,”潘德小姐故弄玄虚,沉默了片刻,才道,“如果看不清的话,也许会更好吃一点。”
“再好吃也好吃不到哪儿去。这里的东西差到像是从早上的自助餐剩下来的,我敢说有些酒店的员工餐都高于这个水平。”我与她说着玩笑话,“餐饮部的人该好好反思一下。”
“你也要反思。”她塞了一块什么到嘴里,“我用过最差的第二次约会的菜品。”
我掩住嘴,清了清嗓子:“你选的店,虽然是几周之前了。责任不在我。”
潘德小姐明显不同意,吸了口气,抬起头来,望着我却又一副不晓得如何反驳的样子。就在我以为她已快放弃的时候,潘德小姐开了口:“我会给四星。”
“满分五星的四星?”见她肯定,我几乎是瞠目结舌,“你太慷慨了。如果是我,我只能给环境一颗星,食物最多负两颗星——这已经是额外留情了,连摆盘都毫不用心的主食,甚至比不上便利店的饭团。让我请你吃第三顿饭来作为弥补。我保证,我会找到一家值得打出十颗星的店。”
她忽然低着头笑起来。雨势太大了,潘德小姐的笑声已被白噪音吞没,唯有她不住颤动的肩头,和那连连勾起的嘴角,将她的心意泄露。潘德小姐似乎真的很开心,连我也不由被感染,手上动作停了下来,只是看着她。
如果这世上没有神,没有因果,那我一定是非常走运。
怎么会有这样可爱的女人啊?
我的心怦怦跳着,像是暂由她接管了,一起一伏都由她掌握。
而我心甘情愿。
“嗯,对不起。”她稍微清了一下嗓子,脸上笑意犹在,“我会告诉你我的评分标准。在那之前——当然,即便你找不到任何理由,我也愿意和你吃第三顿饭。”
她望着我:“不管这第二餐是多么乏味,天气又如何糟糕,我还是觉得享受。”
好大的雨。侍应生反复来回的奔走,挪去室内的客人们略显匆忙的脚步,一切都被七月三号傍晚市中心的暴雨冲刷到了远方。水帘将我们困在原地,将我们隔绝,让我们连结。
我的耳朵一下子烧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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